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杭州金钱豹外逃一个月 巨大投入后,搜寻陷入胶着

杭州金钱豹外逃一个月 巨大投入后,搜寻陷入胶着

杭州西南郊的山林里,五个工人走了一个小时山路,在一处水源地旁安上了六个监控摄像头。为了找到豹子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?一位在场的工作人员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,“这已经不是钱的事了,如果一定要用钱来衡量,这个豹子就是金子做的。”

4月19日,因为管理人员的疏忽,三只金钱豹从杭州野生动物世界逃脱,为了“不影响五一客流”,园方选择了瞒报,半个多月后,大规模的搜寻行动才正式展开。

从公安民警,到民间救援队,再到附近村子里的七旬老人,超过千人参与其中,但至今仍然没有寻获第三只金钱豹。巨大的人力物力投入之后,搜寻行动仍陷入了胶着。
杭州金钱豹外逃一个月 巨大投入后,搜寻陷入胶着
陷入焦灼阶段的搜寻

“我们快撤了。”顶着杭州35度的高温,阳光救援队队员韩建军有些不甘心地说。

5月15日中午,作为搜索金钱豹的指挥集结点,何家村文化礼堂门口不再像过去几周那样忙碌。阳光救援队原本有十几名队员参加豹子的搜救活动,这天只来了两位,韩建军估计,如果再没有什么收获,人员还会减少,“找不到,
太难找了,我们明后天还有别的救援活动。”

5月8日找到第二只豹子的时候,在很多人看来,寻获第三只豹子是近在眼前的事情。但此后的搜寻迟迟没有进展,一股“疲态”正在悄悄蔓延。

韩建军越来越觉得,单靠人力很难找到豹子,如今他们的搜索工作更多仰仗着猎犬的帮助。一个上午,他和队友跟着猎犬在山上跑了四五公里,“快跑死了,两条腿跟着四条腿跑。”猎犬能嗅到野兽的气味,溯源而去,但也有出错的时候,韩建军和队友们常跟着猎犬一路猛跑,到最后却发现追到的是一只野兔或野鸡。

将近下午1点,公羊搜救队的一名队员回到指挥中心吃饭,他分享了上午的发现——“在5号点处发现了豹子之前叼走的一个袋子。”类似的线索,北斗搜救队也发现了一些,诸如豹子的呕吐物,或是豹子睡过觉的地方。

午休过后,北斗救援队前往龙门坎村后山继续搜索,这里也是豹子第一次现身的地方。5月1日下午,龙门坎村的茶农祝财松在山上干活时,和一只身长近一米的豹子打了照面,用手机拍了下来,这也成了后来佐证有豹子脱逃的重要依据。

从祝财松家再往西走三四百米,白龙潭景区门口停着四五辆警车,二三十名西湖特警手持警棍正准备出发,北斗救援队也在这里加入了他们。一个保安员目送着这支搜寻队伍消失在山林当中,最近几天保安员都值守在白龙潭景区门口,从早上6点到晚上10点,为的是防止有游客进入。

相比上山找豹子的人,保安员觉得自己的辛苦“算不得什么”,连续几天,不止是搜救队员,他还看到各路领导也在向导带领下上了山,“你不爬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辛苦。”江浙地带的山不算高,但陡峭的地方超过四十五度,山头一座连着一座。正说着,一名北斗搜救队队员从山上下来,皮肤晒得通红,他举着小电扇对着脸猛吹,连串豆大的汗珠从湿漉漉的头发里滚下来。

过千人的搜山队伍伴随着未知的结果,在指挥中心门口,一名政府工作人员婉拒了记者的采访请求,“现在真的没有那么多可说的,搜救已经进入了胶着阶段。”
杭州金钱豹外逃一个月 巨大投入后,搜寻陷入胶着
“这个豹子就是黄金做的“

5月14日,几家通信公司的工程车停在了何家村文化礼堂的门口。要搜索的面积太大,单靠人力很难覆盖,搭建监控网络成了眼下重要的事情。

中午12点,街道工作人员黄安带着监控厂家的五个工人,蹲在路边,大口吃着盒饭。他们要负责在山上安装68个监控摄像头,8个无线的,60个有线的。前一晚他们忙了个通宵,今天预计也要干到晚上10点。

吃过午饭,他们发动汽车向下一个安装点驶去。一个多小时的路程,赶上正午太阳正烈,坐在前座的工人脱下背心,夹在车窗上庇荫。

车子在石马社区的后山停了下来,工人石满和同事们提着两个二三十厘米长的摄像头下了车,这里计划安装两个无线监控点。石满介绍,摄像头是国内顶尖品牌,质量优良,配有红外线功能,常用在公司大门口,这还是他第一次把这么昂贵的设备临时装在树上。

为了能在深山里给无线摄像头供电,还配备了移动电池——两个黑色的、抱枕大小的黑盒子,“临时配的,一百多块钱一个。”一名工人感慨,“为了找这个豹子,钱都花了好多哦。”

无线摄像头的安装并不难,技术工人们带了梯子和铁丝,只需要把摄像头固定在树上就行。难的是抵达安装点,车辆只能停在山脚下,石满他们花了一个小时才爬到了安装位置。

下一个安装点在杭州第二公墓附近山上的水源地,那里没有信号,只能安装有线摄像头。因为之前在水库附近发现过豹子的身影,所有水源地都成了监控覆盖的重点区域。

车停在了公墓门口,守林人带着石满和黄安上山,一路布满黄土砂石,还有容易割伤皮肤的野草和蚊虫。守林人给石满指出水源,一条一米多宽的小溪沿着山体流淌,最终通向了一个两米见方的小水潭。“这里昨晚找到了豹子的脚印。”黄安手指着脚下的路说,“来了好多公安,都是余杭专门过来的。”一旁的守林人有些不屑,“那不是豹子(的脚印),是狗脚印。”

黄安要求石满在这条小溪边装上6个摄像头,5公里的距离,数据线一直从公路拉到山上。对于安装监控的花销,这是一个没有明确答案的问题,“现在找豹子已经不是钱的事了。一定用钱来衡量的话,这个豹子就是黄金做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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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经的担心变成了现实

4月19日,三只豹子脱逃时,为了“不影响五一客流”,杭州野生动物世界选择了瞒报。如今,这里大门紧闭,售票窗口挂上了“暂停售票”的牌子。

下午5点半,几十个公园员工拉开警戒线,鱼贯而出。他们中的一个人透露,停业以来,除了饲养员和值班人员,其他工作人员都已经放假回家,“领导说要整顿,什么时候开园还不知道。”公园里,两个员工正把自动贩卖机里的饮料卸下来,他们也不清楚重新开园的时间,”还早呢,豹子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开。”

作为中国绿发会拯救表演动物项目的负责人,胡春梅曾在去年前往杭州野生动物世界进行走访调查,她注意到部分动物场馆的环境并不理想,例如一些两爬类动物只能待在面积不到一平米的橱窗里,从动物福利的角度,这样的环境狭窄,可能会对动物的健康造成影响。

红毛猩猩的展区也让胡春梅担心。为了避免游客投喂,动物园以玻璃作为围栏,但由于设备维护不足,玻璃间的密封胶很多已经脱落,缝隙裸露出来,“甚至有的玻璃上已经出现了裂痕,一旦玻璃碎裂,也可能会导致动物外逃。”

隐忧最后变成了现实。在杭州野生动物世界开业的第19个年头,当五一假期近十万的游人散去之后,豹子脱逃的消息曝光,连串的影响开始在园区周围辐射开来。

首当其冲的是周围的十几家商户,公园正对面的一家奶茶店里,半天只有外卖员进出,“生意主要靠游客,本来今天明天(周末),这里都应该排起长队来的。”店员说,销量下降了一半,最近几天,上山找豹子的搜救队员成了最主要的顾客。

百米之外的一家咖啡店,仅有的两个顾客是附近上班的白领,她们也正和店员聊着豹子走丢的事,住在附近的咖啡师傅抱怨:“有两三天,早上八九点钟,我都是被直升机的声音吵醒的。”

就连附近的房产中介也觉得受到了豹子走失的波及,富阳附近群山环绕,生态环境优良,2019年被评选为“全国绿色发展百强区”,一个中介说,这附近的房子一直卖得不错,“我原本一天要带三四个客户,最近一周我给客户打电话,他们一听要来富阳看房子,说有豹子,都不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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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巡山的老年搜索队

杭州野生动物世界十公里外,62岁的陈志平坐在慈母桥村的篮球场边,正等着自己的同伴,一起上山找豹子。

篮球场上还坐着一个歇脚的农妇,说起走丢的豹子,她指着背后的山林抱怨,“原来我们总是晚上去茶园散步,现在都不敢去了。”她还担心,豹子会吃了山上的小鸟、兔子之类的动物,“再放下去都要长大了。”

临近中午12点半,十几辆电动车按着喇叭停了下来,陈志平的同伴们到了,和他一样,都是头发花白的老人,年纪最大的已经72岁了。相比救援队的专业装备,老人们大多穿着半旧的迷彩服、解放鞋,电动车后面绑着矿泉水、木棍和镰刀。街道给附近村子安排了巡山的任务,他们已经连续上山搜索一个星期了。

老人们在篮球框下站成一排,陈志平拿出手机拍了照片,一群人跟着就向篮球场背后的山上爬去。“抬头两边看一看!”他们中的一个人提醒着同伴注意周围环境,没过多久就有了发现,“你看这个叶子,是不是有血?”一个成员举起一片树叶,但仔细看看,那只是叶子边缘长出的红色斑点。

爬了半个小时,队伍停下来,实在扛不住扑到身上的蚊虫,一名队员拿出一罐泰国青草膏分给大家涂抹。接着重新上路,没多久又有了发现——像是孔雀的一支长羽毛,一个老人说:“昨天我们在这里看见了三只孔雀呢,应该都是动物园里跑出来的。”

老人们每天巡逻的路线是固定的,从篮球场出发,爬到海拔两百米处有一排石凳,在这里休息一个小时,原路返回。坐在石凳上休息的时候,他们打开了话匣子,还是从豹子这事聊起,历数着公园之前跑出来的动物,不光有孔雀,还有猴子,“猴子才闹呢,到人家里乱翻,我们也不敢动手,怕让赔偿。”

不多会儿,话题离开了找豹子的事,老人开始聊今年的茶叶收成、儿女们的婚事……在山上过千人的搜寻队伍里,老人们是“最外围”的一群人,他们不大相信自己能找到豹子,但还是愿意把这件事做下去,一个老人半开玩笑地说:“这不比在家里搓麻将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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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还的可能性已“微乎其微”

作为中国猫科动物保护联盟的负责人,从四月底开始,宋大昭总会接到记者打来的电话。先是一只东北虎闯入了黑龙江农村,之后是杭州的金钱豹脱逃,记者希望从宋大昭这里了解更多这些猛兽闯入人类社会后,可能带来的问题和威胁。

宋大昭一直关注着杭州金钱豹的搜寻情况,他把活鸡诱捕比作“没有办法的办法”,也比较认可大面积铺设监控摄像头的做法。但宋大昭希望,尽量不要把“动静闹得太大”,他担心大张旗鼓的搜寻会成为对动物的一种驱赶,“如果金钱豹因为受惊躲了起来,诱捕他的可能性会变得更小。”

“理论上来说,豹子一出逃就应该去做这个事儿,现在去弄已有些晚了。“宋大昭说,如果没有瞒报,在金钱豹外逃后,就应该立刻组织专业的救援团队和训练有素的犬只介入搜寻。他因此担心,第三只金钱豹生还的可能性已经“微乎其微”。

5月18日早上9点,何家村文化礼堂门口空无一人,还在参与搜索的救援队已经上山去查看监控点位。一个来自黑龙江的旅游团突然出现在这里,他们的大巴开到了何家村,却发现前面正在交通管制,经旁人提醒才知道,误入了热搜上豹子逃逸新闻的“第一现场”。

连日来没有突破性进展,一名政府工作人员表示,对豹子的搜救工作还会继续下去,“人搜机搜,都在保持常态化进行。”一位救援队负责人透露,他们正尝试用监控形成一个对豹子活动范围的“包围圈”,同时也在减少上山搜索的规模,“避免惊扰到豹子,要在山上形成闭环还是有难度,只能说尽量。”

从一个动物专家的角度,宋大昭不认为这只金钱豹会对人的安全造成威胁,它自小在动物园饲养长大,不具备捕食能力。宋大昭说,在这只金钱豹活着的时候将它找到,“是因为我们人类犯下了错误,现在需要做的,是去修正我们的错误。”

天钧丨今日时事新闻–杭州金钱豹外逃一个月 巨大投入后,搜寻陷入胶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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