泪奔了:你都没发现,那是最好的时代

1997年的时候,我13岁,正赶上男足金州踢十强赛,有范志毅。

踢伊朗那场,我在电视机前看到咱们2:0领先就走了,其中有一个是范志毅的点球。

结果最后半小时,翻盘了,被伊朗踢了一个4:2。中国队最终没出线,错过法国世界杯。

翻盘,倒也不奇怪,大家都习惯了,反正男足烂嘛。当时大家都骂男足,瞧不起男足。

然而二十年后,回头来看,你猜怎么着?原来那支国家队居然就是中国男足史上最强的一支国家队。金州踢十强赛的那个时代,居然是我们足球最好的时代。

要说那几年是女足最好的时代,有人可能想到了。可谁能想到那也是男足的最好的时代?

篮球其实也类似。

2000年后那几年,中国球员连续进NBA,国家队成绩也不赖,让你觉得希望之星会不断涌现,前景似火,未来可期。

国内的CBA也热热闹闹,红红火火。02年上海东方大鲨鱼和八一争冠,姚明对决刘玉栋,我记得宿舍里全员看直播,刘玉栋那会儿真是战神,中投跟神一样,感觉篮圈再小两圈他都能进。

人人都觉得光明才刚刚开始,美好的征程就在前方,可谁能想得到,二十年过去,回头来看,那会是我们篮球最好的时代?

不光国内的事,国际的事也差不多。

我那一代人大多看意甲,当时意甲多精彩啊,号称小世界杯。学校里男生之中,稍微喜欢体育的多半人手一件意甲球衣,虽然许多是仿冒的。

我当时有一副球星扑克牌,大王是罗纳尔多,小王是巴蒂斯图塔,都在意甲,摩挲着那些牌,都觉得光明才刚刚开始,美好的征程就在前方。

现在谁想到那就是意甲最好的时代?

还有迈克尔乔丹。

他第一个三连冠的时候,我还不懂看球没赶上。第二个三连冠时我正好上高中,给赶上了。

当时,年少的我虽然崇拜乔丹,但也真心觉得,乔帮主固然神勇,不过是一代之杰而已,世道必进后胜于今,大概每5到10年就会再出一个迈克尔乔丹吧。

事实上联盟中有过很多“乔丹接班人”,科比很像,卡特很像,麦蒂很像,艾弗森也像,至于奥尼尔、邓肯则是另一种霸主,也有接班潜质。

然而光阴如掷,这么多年过去,乔丹快六十了,我这个小球迷也奔四十了。蓦然回首,下一个迈克尔乔丹在哪里。

这时候才猛然醒悟,原来自己当年站在电视机前看的就是最伟大的球员,那个时代就是最好的时代。

什么是最好的时代?就是你稀里糊涂地简单快乐、但又坚强笃定地憧憬未来的时代,就是既有当下、又有希望的时代。

当这二者都具备时,别多想了,你多半已经在最好的时代了。

我是80年代生人,从小到大,课本上都有这样一句话:“和平和发展是当今时代的主题”。

那一代学生几乎人人都熟悉这句话,但我相信从来没有谁好好体味过这句话,也包括我。在当时的我们看来,这句话平平无奇,理所当然,甚至犹如废话。

当时我们笃定相信一件事:未来会更好。因为自打一出生下来,我们就活在一个世界一年比一年好的光明的通道里。今年比去年好,去年又比前年好,这是我们切身感觉到的。人都是经验的奴隶,有什么理由相信这个世界十年后不是更好?有什么理由相信二十年、三十年后不是更好?

当时我真的相信,等我长大了,“地球村”大概都建成了,大家树都根连根,云也手握手了,甚至一起登陆火星了。那时候中国足球多半很强了,迈克尔乔丹的接班人出了几茬了,迈克尔杰克逊这样影响力的巨星也接踵而现了,下一代金庸继续写着武侠,咱们的电影包括功夫片也越拍越好了。当时我是真的相信。

可是现在才忽然有点明白了,原来当时那就是最好的时代。

等到读书略多了,见人见事略多了,才渐渐懂得,以人类的短视、冲动、任性和处境不均衡,居然能不约而同把“和平与发展”当成主题,这是一个何等好的时代!那简直是一个金子一样的时代。

后来也才顿悟,世界居然能把和平、发展、开放当主题,而不是把掠夺、奴役、征服、屠戮、狂热、迷信当主题,这个世界不知道是经历了何等的痛苦,付出了多么惨烈的代价,进行了多么深刻的反思,才能得出如此共识和明悟。

希望和信心,这是多么奢侈的东西,要建立和巩固起来有多不容易。要让年轻人打从心眼里相信“明天一定更好”,相信“世道必进,后胜于今”,这世道得是持续稳定地增长了多久、多好、多快,才能给予整整一代人这种天然的信心和乐观。

就类似于你去翻读唐诗,在开元天宝那一批诗人身上才能找得到的那种的信心和乐观。

这几天有雨,长江又涨水了。

看着窗外的江水和船只,突然想起杜甫。

三十来岁的时候,这家伙纵横燕赵,裘马轻狂,跟着李白大哥到处浪。

他完全没意识到,那是最好的时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