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写错地方”的少年反革命
“文革”中,有不少专用名词,一提到这些词,就知道其内函,象“万寿无疆”、“光芒万丈”、“红太阳”等等。
在A县S村有这么个少年,才十三岁。在农村,大字报、大标语虽不象城市那样铺天盖地,但也不少。各种消息、快讯、以及对本村地、富、反、坏、右五类分子的批判、勒令等,也是当时农村一大景观。
农村当时经济拮据,纸、墨都因陋就简。这少年贫农出身,字写得还工整,“革命造反派”就让他抄写各种大字报。
墨用完了,这少年听大人说锅底黑拌点胶,熬好一样当墨用。于是弄来锅底黑,拌上木匠用的胶,在锅里熬好了。
他想先试试怎么样。手拿板笔,蘸上锅底黑要试,可身边没现成纸。无巧不成书,屋檐下卧了口大白猪,昏昏正睡着。于是少年用板笔在白猪身上写下四个常写的字:“万寿无疆”。
猪醒了,跑到街上。看见的人无不惊呼:怎么在猪身上写这句话?
“革命造反派”立刻追查,追查到少年头上。
他被冠以“恶毒攻击”的罪名,被戴上顶“现行反革命”的帽子。
“专用名词”写错地方,招来杀身大祸,念他贫下中农出身,年龄尚小,没有投入大狱。而在村里,与“五类分子”为伍,由群众监督劳动。
错看一个字被打入地狱
他是报社的一位校对,在冀南一家报社工作。
报纸排出样子,他负责看校样。那工作是枯燥的,但必须细心、认真。有时是责任重大。
这天,他看一篇庆祝集会的报道。在这篇报道里,出现了好几次“万寿无疆”这个词。这个词他几乎每天见,太热悉了。可是,一个“别”字从他眼皮下滑了过去。“万”字被错排成“无”字。
一字之错,意思大反。
事故责任追查到他头上,纵然浑身是嘴,也讲不清楚。他缄默不语。等待发落。
一顶“现行反革命”的帽子扣到头上,被送去服刑——劳动改造。
只因为一个别字从他眼皮下溜了过去。
无独有偶,在大西北某军垦农场,有个上海支边青年,他文化不高,小学毕业后一直在家闲待着。无事可做,后来报名支边,到了大西北。
家里给他寄了本装帧精美的语录本。在“文革”时代,能有本最新最精美的“红宝书”,是十分幸福的。
他感到很幸福,很自豪。
他拿起笔,在领袖像下,端端正正写上了“万寿无疆”四个字。
字写得幼稚,还有点歪,但看得出是一笔一划写下的。
一天,一个班的战友借他的“红宝书”,他慷慨地递给了对方,谁知对方翻开一看,立刻露出惊诧之色,“啊,你犯大罪了!”
这位小伙子一下子愣怔了。
他将“寿”字写成了“寺”字。
连起一读,是条反标呀!
他已无口辩解,表白自己。
一顶“现行反革命分子”的帽子给他戴到头上。帽子戴在头上,就由本单位革命群众监督劳动。
他本来就不爱说话,自此,他彻底沉默了。
(选自刘兴华著《疯狂的岁月——文革酷刑实录》,朝华出版社,1993年5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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